潘國森

近日又見有香港網(wǎng)民對於有沒有所謂「粵語文學」爭論不休,甚感無謂?;浄窖约仁鞘|蕓漢語方言之中常見的一支,嶺南與海外用家以千萬計。文學作品只要多用粵方言詞,再加作者的原意是要讀者以粵方言來念誦,那自然就算是「粵語文學」了。

「文學」一詞跟其他多義詞一樣,可以有多個解釋。德行、言語、政事、文學,同屬「孔門四科」,孔子特別點名子游(言偃)和子夏(卜商)長於文學。今天人們對文學兩字的理解,就是散文、詩歌、小說、戲曲那些文藝作品。

有些中國文學作品不限制用哪個方言誦讀,超越「方言文學」的樊籠。比如說金庸武俠小說,廣東人、四川人、福建人都用自己的母語方言來讀。於是金庸的好朋友董千里(筆名項莊)曾笑言,在此間電視劇見到乾隆皇開口就講廣東話感到很別扭!無他,香港讀者用粵方言母語來讀江南人寫給全中國人看的小說。董先生的粵語不靈光,當然不會用廣東話來讀書!

中國傳統(tǒng)地方戲曲都要用方言來說唱,粵曲粵劇就是「廣府話文學」了。近日聽南音作品《重尋》,將唱詞中的襯字刪減整理,就成為一首七言古風詩:

凌波路近古城陰,雙攜舊地獨重尋。

春山無恙人銷黯,渺無尋處舊同心。

同心一結應無憾,相思無計托青禽。

緣盡當時陪我飲,杯杯和淚頻頻斟。

酒入愁腸愁更甚,斷腸詩句哽咽吟。

料到日後徒傷感,安排腸斷到而今。

斷腸詩句成詩讖,花易飄零月易沉。

別後茫茫埋幽恨,欲埋無地劫餘身。

呵寒問暖知無份,襟凝歡唾袖染痕。

芳草生塵香墜粉,迷離春水載桃根。

心頭各有難言隱,偷向夢中慰夢人。

惘惘行吟迷遠近,巷口斜陽記不真。

蝶去鶯飛何處問,一般遺恨兩銷魂。

青禽是青鳥,既可解作傳說中古代西王母的信使,也可用作悼念死者,語帶雙關。

這類談情說愛的作品,較多以落拓書生與青樓女子的愛恨纏綿作題材。舊社會少有「自由戀愛」,窮書生未得「飽暖」就跑去「思淫慾」,常會誤己誤人,造成悲劇。此中唱詞老是作傷春悲秋語,不免有太多「負能量」。閒來欣賞其文學性無妨,沉迷其中就要影響情緒和心理。以歌詠形成表達的「廣府話文學」亦有比較正面和貼近現(xiàn)代人生活的?!感∨笥选箍梢韵葘W聽晚近的「粵語流行曲」,黃霑、盧國沾、鄭國江諸家都有不少佳作。